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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郎照當初櫻木律師囑咐他的,以理科為第一志願,有些枯燥的研究的確也很適合他溫水一般的個性。

理學院與次郎所在的法學院不同,沒有什麼風雲人物,只有一堆怪得掉渣的學生,拿試管當水杯、拿燒杯來煮飯的更是司空見慣的事,在他們看來用酒精燈烹調料理才能適當的控制火侯。





推拒不了直屬學長的好意,一郎下午下課了之後又提著一小包他們實驗出來的馬鈴薯燉肉回宿舍,想著等會兒可以和三郎丸一起吃晚餐,心情也不自覺的飛揚起來。

雖然三郎丸豐是個很詭異的男人,不但生性奢侈、又有潔癖、自戀等等,但是一郎平時害羞的性子根本沒有幾個朋友,有個人喜歡黏著他、將他當成依靠的對象,也讓一郎覺得頗有成就感。


他踩著輕快的步伐踏上上次被次郎踏出個大洞的樓梯,熟門熟路的推開了宿舍的門。三郎丸坐在奢華的大床上,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色帶著從未有的凝重,一郎卻一點也不覺得,快樂的將菜和從食堂買回來的飯添出來,正要喚三郎丸來吃的時候,嬌小的身軀卻被一個強大的拉力扯到床上,讓一郎莫名其妙的對著面前那雙幽深的眸子。

「兄弟亂倫好玩嗎?」

那張與他相似的臉扭曲著,不知是鄙視還是同情的說出了那句話。一郎對他說出的話毫無預兆,被發現秘密的羞恥讓他整個腦袋停止了運轉,只能任由三郎丸用怒意薰騰的的眼神掃射著他,連皮膚都能感受到那視線的熱度。

「我沒想到......」三郎丸湊近身來,將呆滯的一郎壓在身下,「你長著這麼一張純潔的臉,卻飢渴的連自己的弟弟都要勾引嗎?」他將指尖情色的掃過那雙微啟的唇瓣,將手指塞進濕潤的口中搗弄著。

「嗚......學長你放手,不要!」明明連身型也一般相似,但是一郎卻敵不過三郎丸長時間鍛鍊出來的蠻力,尤其是在他慾望高漲時。三郎丸接下來要做的事,他就算再笨也發覺了,現在這種曖昧的氛圍跟次郎每回擁抱他時的氣氛一樣。

三郎丸壓制著那雙瘦弱的手腕,掩不住妒意的說道:「要為那個混小子守貞嗎?他能給你的我也一樣可以。」

語罷,便將唇壓在一郎的臉上胡亂親一通,順帶將他的薄衫一同撕裂開來,露出了裡頭慘白的胸膛,明明平平瘦瘦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三郎丸卻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一郎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勇氣,奮力的撞開了壓在他身上的三郎丸,拚命的站了起身。

三郎丸平日有點天真稚氣的笑容早已變了質,他執著的擋在門口不讓一郎有逃脫的機會,一雙細長的單眼皮像是有些哀傷的垂下來,一郎的拒絕對他的打擊似乎不小,一向囂張跋扈的飛揚神采黯淡了下來。

「學長......你不要這樣,」剛才的推拒已經使一郎費盡泰半的氣力,他裸露著上半身與三郎丸僵持著,「我和次郎......我和他不是......」

但是事實就是像三郎丸猜測的一樣,一郎根本無法昧著良心說謊。
他的確是個和自己弟弟上床的壞哥哥,因為他的懦弱,所以才不能下定決心,推開那個讓他眷戀的胸膛。

他明明曉得次郎的感情,卻在拒絕他之後仍舊希冀兩人的關係能回到從前的純真童年。
難道是因為他太貪心、想要的太多,神明才要這樣懲罰他嗎?

「你為什麼要哭......」三郎丸輕輕的走到他身前,平視著一郎,「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這麼幾個月以來,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睡得著。你明明也很喜歡我的,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那麼溫柔......」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笨手笨腳的擦去了一郎眼角浮起的水珠。

一郎沉默著,他喜歡學長是將他當作一個朋友去喜歡,甚至不自覺的在任性的男人身上找尋次郎的一點影子,所以才溫柔,因為他想將無法給予弟弟的愛全部傾洩給三郎丸。

這時才發現,已經愛上了那個小時候總是喜歡追在他身後跑的肉球,就算他長大後總愛對他使壞、就算他再怎麼討厭自己的蠢笨,一郎這個作哥哥的還是無法克制將目光專注在那個出色的身影上。

不是羨幕、不是忌妒,只是單純的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居然現在才發覺......」一郎捂著嘴慢慢的蹲到地上,痛苦的搖著頭,「我真的是個笨蛋啊,傷了他這麼深。」他眼神堅決的立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打算去找次郎,和他好好的把話說清楚。

三郎丸心慌的擋住了他,「你要去哪裡?」他是不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近似告白的話給了一郎什麼樣的衝擊,但是看到他的眸中多了一絲柔情,不過對象卻不是他。

「我要去找次郎......」一郎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太有真實感。

「你瘋了嗎?!」三郎丸厲聲喊道:「那是你親弟弟啊,你真的心甘情願讓他抱你?」他恨聲的說道,沒想到自己的告白居然讓那兩人的羈絆更深一層。

一郎這才回過神來,他突然發覺自己的傻氣。
是啊,那個人是他的孿生兄弟,他就算再愛他,又能怎麼辦?

次郎可以不顧一切的放手去愛,但是他這個當哥哥的明知相戀會帶來的衝擊,又怎麼能任憑最愛的弟弟踏上歧途。而且他已經親口拒絕過次郎了......現在再去告訴他自己的喜歡,豈不是太過矯情。

三郎丸看到他眼中的光彩逐漸黯淡下來,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方才蒸騰的慾望早就消退了,他隨便從衣櫃裡扯了一件睡衣給一郎穿上,溫柔的摟著他到床上,不打算做什麼,只是用自己的體溫讓那個冰冷的身軀暖活起來。

一郎迷迷糊糊的睡去了,睡夢間還不住的往暖源蹭去,口中呢喃的都是次郎的名字,三郎丸雖然心中苦澀,卻也只是將懷中的人抱緊了一些。

愛上了,便無法回頭。
即使知道前方遍地荊棘易傷人心,也只能義無反顧。
義無反顧。


陰雨。

連綿的雨絲細細的落在次郎的肩上,為他的俊秀增添了幾分哀愁的滋味。他隨意的甩了甩雨傘上的水珠,無視身旁眾多女同學愛慕的眼光,逕自從法學部的主樓往宿舍走去。他挺直了胸膛驕傲的踏出每一步,在別人面前總是不服輸,連走起路來也要顯出一副勝利者的容姿,不令人看輕。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最軟弱的那個地方,其實已經輸得一塌胡塗,什麼也不剩下。
也只餘這副空有矜傲的軀殼,還在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扮演著優等生的角色。

次郎打著傘獨自在擾人的細雨中走著,想著自己那個軟弱的哥哥的笑容,胸中同時湧起了一股暖流以及刺骨的疼痛。那個微笑到底不屬於他,那個男人雖然好脾氣,卻也不是毫無原則,最近總是躲著自己,明擺著就是拒絕他的情感。緊咬著下唇,次郎憂傷的垂下了濃密的羽睫,握著雨傘的手情不自禁的握緊了起來。

不甘心,不甘心只做兄弟。
就因為有血緣關係,反正阻斷了他們之間的牽絆。次郎知道一郎對他的溫柔,絕非是決然的無情,近日的冷淡應該又是他那顆小腦袋想不開了,次郎真恨不得去朝他吼個兩聲開導開導那個古板的蠢哥哥。還有那個三郎丸看著一郎的眼神似乎有些複雜,讓他不由得有些在意。

次郎思量了一陣,終於改變步伐的方向,往一郎住的那棟破宿舍前行。他手上還提著一本厚重的原文書,雨越下越大,燙金邊的書頁都被水氣浸淫得有幾分皺摺,次郎卻只是隨手將昂貴的書夾在腋下,滿心只想著待會兒見到一郎該說些什麼。



「吶,吃吧。」

三郎丸正拿著一把銳利的西瓜刀,奮力的在清空了的書桌上切著一顆碩大的西瓜。他將最大的那一片遞給了一郎,自己繼續和滿手的西瓜汁搏鬥。一郎接過去道了聲謝,不過心中難免有些莫名其妙。

爲什麼要在宿舍房間的書桌上切西瓜?

一郎同情的望向那張汁水淋漓的桌子,上頭還有三郎丸切偏時劃下的刀痕,看起來慘不忍睹。不過他可沒有傻到去詢問這位作事處處透著希奇古怪的創意的學長,畢竟只是切西瓜的這種小事與他之前做過的諸多怪事比起來還算是小巫見大巫的了。一郎回想起他秋天時摘了不少楓葉,等到冬天葉子都發黑時,還興致勃勃的用透明膠帶將樹葉貼在窗子上當裝飾的舉動,再回頭看看自己手上的這片西瓜,不由得會心一笑。

「學長你自己也吃啊。」一郎啃著西瓜的邊,唇邊沾染了不少紅潤的甜水,天真的朝三郎丸招了招手。

三郎丸將黏膩的雙手在牛仔褲上胡亂的抹了抹,自己也蹭到一郎旁邊,與他分享同一片西瓜。他眸中含笑的凝視著一郎,一郎似乎已經將前幾天兩人之間發生的曖昧與不愉快通通掃去,單純的將紅色的果肉舉到他嘴邊讓他咬,渾然不覺自己動作中的親暱。

在一郎的眼中,三郎丸雖然是學長,卻也跟次郎一樣喜歡撒嬌。之前三郎丸對他做的那些事,他只是當作弟弟偶爾衝動的舉動一般,過了就拋諸腦後,絲毫沒有防備。不過前幾天才企圖侵犯他的三郎丸看到一郎這麼一副小兔子乖巧可愛的模樣,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雖然難以啟齒,卻非常自動的冒出頭來。

「喂,我說啊......」三郎丸輕輕的湊近一郎的嘴角,很迅速的在他的唇邊舔了一下,「你的嘴上沾到了西瓜汁。」

一郎被他的輕浮舉止弄得一臉錯愕,三郎丸自己卻笑得像隻偷腥成功的壞貓,意猶未盡的再度吻上了那兩瓣甜美的唇,本來打算趁一郎還在震驚中未回過神來時好好的品嘗一番,卻聽見房門口傳來咚的一聲巨響。他本能的轉過頭去確認發生了什麼事,門外卻站著一個最不應該出現在這種糟糕的時機的人。

人生的際遇往往就是這麼奇妙,被命運玩弄的巧合有時讓人痛恨。如果次郎晚一步來,他看到的應該是脹紅著臉推開三郎丸的一郎,就算他會起疑也不至於認定自己那個口口聲聲說男人不能和男人在一起的哥哥會與另一個男人有染。但是事實卻是,他親眼目睹了一郎乖順的任由三郎丸襲上他的雙唇,表情沒有一絲抗拒。

次郎拎著一郎前陣子給他的備用鑰匙,手上還拿著一把滴著雨水的傘以及那本原文書,他的懷中卻摟著一小袋滾燙的鯛魚燒,那是他特地繞遠路去買回來的。為了怕走到宿舍時東西冷了不好吃,他還耐著高溫將紙袋揣在身上,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一郎前幾天隨口說想嚐嚐學校外面賣的限量鯛魚燒。

他想看討好一郎,看他開心的笑著的心情已經完全冷卻,這一幕的現實已經完全超過他所能容忍的範圍,次郎只覺得腦中一切理智都被燃盡,剩下的只有滿腔的陰鬱,以及想毀壞什麼的執念。一郎驚恐的看著弟弟臉色大變的朝自己走來,那高高揚起的拳頭卻不是向著他,而是對準了也是滿臉不知所措的三郎丸。

一拳,接著又是一拳。

次郎就像是瘋了似的,三郎丸鼻腔裡冒出的鮮血沾滿了他的手掌他卻一點也看不見,他只是本能的想抹去剛才看到的畫面。三郎丸硬氣的不吭一聲,想反抗卻被次郎用膝蓋猛力磕到腹部最柔軟的地方,他終於忍受不住尖叫了起來,跪在地上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次郎瞇起被血氣染紅的雙眼,冷笑著拿起方才被甩到一邊的原文書,打算使盡全力的用書角最銳利的地方去擊打三郎丸的腦殼。

他已經失去理智,他也不要理智。
那種東西,只能成為他和他最愛的人之間的障礙,所以他不要了。

「次郎,不可以!!」一郎奮力撐起自己的身體,腿軟的他從來沒有比此時更深恨自己的懦弱,但是他還是鼓起勇氣用手擋住了次郎的攻擊,那本鈍重的書重重的擊上了他的手骨,絲毫不留情的力道可以想見若是打在三郎丸的頭上會是怎樣的慘況。

他清楚的聽見喀啦一聲,隨即是自己的哀嚎。錐心刺骨的痛楚像潮水一般襲來,從被打到的手掌開始蔓延開來一片像是連神經也要爆裂了的激疼,從紅腫似血的手背上可以看出骨頭碎裂的痕跡,一郎卻已經沒有辦法去細看,他只覺得恨不得將那隻手給切除,這股疼痛已經超乎他所能負荷的了。

在昏眩前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次郎,你不要哭。
想抬起來擦拭那讓他心疼的淚水的手卻無力的垂了下來,隨即什麼痛苦都消失了,他像是陷在一片無邊的幽暗之中,什麼也感覺不到。

一郎在朦朧之中,只覺得自己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中,劇痛的右手也像是被包裹在母親的羊水之中,只感到莫名的溫暖。他舒服的想翻個身,卻驚覺自己動彈不得,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掌控如心。他焦急的掙動著,倏然一陣刺痛又回到了手掌上,他痛哀一聲猛然地睜開了眼睛。

原來方才的舒適不過是夢。一郎滿頭冷汗的躺在病床上,雪白的天花板上頭的日光燈大放光明,他習慣黑暗的雙眼一時之間被明亮的燈管照得有些暈乎乎的,還看不清四周的情況,等他終於能夠張開有些濕潤的眼睛時,卻發現次郎正趴在他的床邊,蜷縮著睡去了。

一郎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來,仔細的打量著病房的四周。次郎不知道有什麼神通廣大的辦法,居然幫他弄到了一間個人房,雖然房間有些狹窄,但是空氣比起通舖來說好太多了,環境也顯得幽淨不少。在離病床最遠的小矮几上,甚至還有一大捧探病用的花束,裡頭紅紅紫紫的花朵有些一郎也叫不出名來,只知道價錢不斐就是了。

意識回復之後,一郎第一件事就想確認三郎丸有沒有事,他深怕自己在昏迷的時候弟弟不知輕重把人給打重傷了。他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哥哥,看見次郎毆打三郎丸時他滿心只想著不能讓次郎打傷了人,若是弟弟被捕他肯定會急瘋了,雖然也擔心三郎丸的傷勢,卻不及關心次郎來得真心,現在看到弟弟還能安然的趴在自己身邊沉睡自然是安心了許多。

他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動作輕柔的撫摸著次郎一頭柔軟的黑髮,他熟睡的模樣像一頭安然的小獸一般,只差沒有大打呼嚕了。一郎這時候才覺得眼前這個衣服尺碼比他大了整整一號的俊雅男孩真的像個小孩子一樣,還是過去那個朝他要糖吃的弟弟。

次郎均勻的呼吸聲似乎也感染了一郎,他挪了挪身體,將頭輕輕的靠在次郎的手臂上,正打算再補個回籠覺時,次郎卻驚醒了過來。

「唔......哥哥!」

他猛地跳起來握住一郎敷上石膏的手,聽他慘叫一聲又連忙鬆開,兩手不知所措的揪著自己的衣擺,平時的伶牙俐齒早不知道飛到哪一國去了。此時的他就像是個做錯事等著挨罵的小學生,一雙眼驚惶不安的望向一郎,隨即又轉向地板,死死的瞪著自己眼前的那一吋方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郎也被這不安的氛圍感染了,他本來就是個懦弱的人,想問問次郎那個被他打傷的學長如何了也不敢開口,深怕這個陰晴不定的弟弟又被刺激到,做出什麼不理性的舉動。兩人就這麼僵持在那裡,誰也不願意先打破這個僵局。

最後還是一郎想著不能這麼下去了,要等倔強的弟弟開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這才吶吶的問道:「三郎丸學長......他還好嗎?」

他問這個問題的本意只不過是想確認三郎丸的傷勢,誰知次郎聽了之後原本脆弱的表情一下子又轉為冷凝,他只是不發一語的盯著一郎的眼睛,像是要在裡頭找出一丁點蛛絲馬跡。

好半晌,他才幽幽的說道:「那個人沒事,只是肋骨斷了一兩根,修養久一點就好了,也不會留下病根。」

一郎這才放下心來,笑著摸了摸自己打著石膏的手,「那就好,我這個傷應該很快可以出院吧?學長也住在這間醫院嗎?到時候我還得去探望探望他呢。」

「你很擔心他嗎?」次郎突然從口中蹦出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問題。

「嗯?」一郎抬起清亮的雙眼疑惑的望著從剛才開始就不大對勁的次郎,不過他還是照實的回答道:「當然會擔心啦,學長的身體其實很虛弱的,可禁不起你那個超有爆發力的拳頭。」

他本來只不過是說說笑,想溶解一下這個詭異的氣氛,誰知道次郎只不過瞟了他一眼,靜靜的說了聲「是嗎」就轉過身去,讓他看著弟弟的背影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呆站在那裡像個小可憐似的。

「你好好的休息,我先走了。」次郎的背脊僵得直挺挺的,握住門把的手背上浮起了一條條青筋,連指節都因用力過度而變得煞白。

一郎看不見他的表情,聽見他這麼平淡的聲音卻無來由的覺得一陣不安。他想伸出手去揪緊那一角衣襬,想抓住點什麼存在,但是次郎卻比他先邁開了一步,才剛握緊的襯衫一下子就滑落下去。

「次郎……」他怯生生的喚著。

那個背影還是依然僵硬,一郎又鼓起勇氣大喊了聲弟弟的名字,次郎才停止了想逃離的步伐,冷冷的問著:「你還想怎麼樣?」

他沒有回過頭,卻也不再移動,只是木然的站在那裡,等著一郎用那隻冰涼的左手堅定的將他扳過身來。

「你哭了。」

被一郎扯到身邊的那張略微憂鬱的側臉線條上頭沾染著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的垂落在一郎的手臂上,其實淚水的溫度並不灼人,但是被沾濕的皮膚卻滾燙的讓他駭然地收回手來。

「你哭了。」一郎再也沒有疑惑的輕嘆道,他想用拇指蹭去那一滴滴豆大的淚珠,但是卻被側身避開,剩下他那隻完好的手尷尬的懸在空中。

次郎即使眼睛通紅,依舊是那麼冷冷淡淡的佇立在那裡,漠然的看著他的大哥手忙腳亂的模樣。他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同情,也不期待幾滴淚水能挽回那顆飄遠的心。他壓根不想哭,只是想到踏出病房門外之後,兩人的關係僅僅剩下那不足道的血緣聯繫,心臟就不由自主的一緊。

從小學三年級之後,他就未曾在外人面前落下一滴眼淚。即使受傷痛得要命、考輸了不甘心,他也只會悶在被單裡乾泣著,連眼淚都只象徵性的滴上那麼兩點,現在居然在一郎面前毫無保留的將他丟臉的一面暴露出來,這讓次郎除了不好受以外,還格外的覺得挫敗。

「別碰我。」他總是告訴自己,就算輸了也要有贏家的氣魄。像這次被甩了也要假裝成沒事人兒一樣,雖然結果是失敗了,但是死要面子的個性也在此時表露無疑。

但是一郎卻沒有聽見他的拒絕,那張懦弱的臉在看到弟弟的淚水時有些扭曲,次郎靜靜地看著哥哥掏出手帕幫他擦去眼角的濕痕,並不是很起眼的男性的臉龐卻讓他很想親吻上去。

而他也順應叫囂著的本能,緩緩地在那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之前,將乾澀的唇壓在一郎的臉頰上。那塊肌膚柔潤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次郎雙手環抱住一郎有些僵硬的腰肢,嘴唇卻忍不住哆嗦起來。

他沒有辦法止住那些該死的熱液,每一滴眼淚都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安靜地一點一點流淌下來。次郎痛恨自己的軟弱,顫抖著的唇瓣輕柔地抽離了哥哥的頰畔,這種無法言喻的失落在他放開一郎時膨脹到了極限。

「最後一次了,你懂嗎?」
「我不會再碰你了。」
「你已經不用再怕,哥哥。」

他自言自語地呢喃道,也不管這些話有沒有傳達到另一個人的耳裡。一郎想要消化那些句子,但是一時之間卻只能呆滯地聽著弟弟那些木然的宣告,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緩慢地強迫腦子活動起來,反覆咀嚼那些話時他以為他懂了次郎那些眼淚的意義,不過一切的概念卻又模糊地叫人心驚。

一郎以為他聽到這些話該開心的,畢竟期盼了好久的就是這一刻。不用再受到弟弟恣意的凌辱,不會再被像女人一般的擁抱,強迫做出那些羞恥的行為,兄弟之間可以回到最初那種單純的關係,那種乾乾淨淨,不帶一點肉慾的血緣牽絆。

真的,他覺得他該要開心的。

但是他卻只能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裡,心中無數紛亂的思緒拍擊著胸口,窒息感如潮水般壓迫地襲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表情卻僵硬地擠不出一個真心的笑容來,他該要跟次郎說謝謝的,告訴他謝謝他解放了自己,讓自己能維持哥哥的尊嚴。

他該說的那些話都哽咽在懷中,吐出口的卻是那句最不可能出現的懇求。

「不要走!」

當那句彷彿像是帶有魔法的語句迸裂出來時,空氣瞬間像是凝結了一般。次郎往前邁步的左腳也停了下來,他不可思議地回望著發話的青年,那個他愛若性命,卻又從來不懂得珍惜的同胞兄長。

當語言衝破了心中的那道閘門後,再說出口已經不是那麼地困難了。一郎揚起純淨的墨色眸子靜靜地與次郎對視,再也沒有猶豫地重新說了一遍。

「別走,別離開我。」

終於懂了,在這麼多掙扎與衝突之後。
他只是太愛這個弟弟,因為感情太過濃厚而看不清本質早就在不知何時緩緩地變質了。那種介於兄弟與戀人之間的情絲絆著他的腳步,想要退回當初已經太難。

所以不如前進,勇敢地去愛。

想開了之後,這次換一郎主動地伸出雙手摟抱住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人。那個驕傲的青年怔忡地在哥哥的溫暖雙臂中停佇著,雙眼再度流下了淚水。但這次卻是喜悅的,願望終於得償後的眼淚,他覺得胸腔間的那股滿足像是要撐得快要爆炸了。

「哥哥,我是真的愛你。」
「嗯,我知道。」

再多的言語都嫌累贅,次郎哭著笑著,最後緊緊地摟抱著哥哥,落在那人髮際耳畔的吻則是越來越輕柔,一郎乖巧地讓他親暱地啄著,彷彿那些苦痛與傷害已不復返。

傷痛已是過去的痕跡。
唯有這份情感,依舊存在。


Fin.


拖上一年的坑,終於完結ˇ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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