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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保養得宜的手緩慢地擰下了初綻的花苞,手的主人是一名披著湖色羽織的青年。
青年的白晰手臂順著寬大的袖口露了出來,緋色的花瓣透過豔陽的照射在他的臉上映出了一點一點的陰影,那精緻的臉孔在花影的掩蓋下顯得有些暗淡。

青年輕輕地拋開了剛折下來的花苞,百般無聊地瞇起了漂亮的眼睛準備睡個舒服的午覺。




在他半睡半醒之際,有個身穿色彩艷麗的小紋和服的少女躡手躡腳的接近他,看準時機嘩的一下把捧在手心的花瓣盡數灑散在他的頭上。
“亮哥哥,不要再睡啦,嘻嘻。”

青年被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和出格的舉動驚醒了,等他手忙腳亂地掃淨黏在頭髮上和掉入衣襟裡的細碎花瓣時,少女已經笑著跑遠了。
無奈地搖著頭,這個頑皮的青梅竹馬的舉動常常讓他很頭痛。

若是在大阪城內提起錦戶亮少爺,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錦戶少爺除了是大阪藩主的世子,自己也是一名出色的武士,而繼承自母親的容貌更有大阪第一美男子的稱號,連他那嚴厲的父親也為這個長子的優秀感到驕傲。
除了有時候太直率的毒舌之外,錦戶亮可稱為十全十美。


像錦戶這麼完美的男人,有時也會有許多煩惱。就如同現在陪著父親的賓客一起坐在宴客的大廳裡觀看巡迴藝技團的表演就是他的煩惱之一。
因為太過優秀,又是長子的關係,所以當父親忙於藩地的雜務時,他就必須代表藩主接待貴客。

這種無聊的事從來不會落在弟弟們的頭上,錦戶很怨歎的想著。
只因為他是個堪為楷模的世子,就得要坐在主位忍受著這些不知從哪個藩地來的鄉巴佬睜著眼睛死盯著表演歌舞的美人們,口中還不時的發出言不及義的讚歎。

他無趣地玩弄著盤中的水果,昏昏欲睡的眼睛只是偶爾裝做清醒地抬起一秒又闔了起來。
幸好沒有人發現他的失態,不然錦戶亮的一世英名可能就要毀於一旦了。

正當錦戶的頭都快靠到桌子上時,音樂終於從沉悶的三味線轉變成讓人精神一振的太鼓,兩名頭戴面具的舞者從入口處翻滾了進來,一前一後的躍向兩側。
錦戶這下子打起精神來了,他饒有興味地看著那兩個很明顯是有武術根基的舞者。

兩名舞者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眼神,腳上的動作逐漸加快,到最後兩人開始原地高速旋轉,轉到連錦戶都覺得眼睛跟不上他們的舞步時,兩個人才倏地停下了身勢。

與宴的賓客看到這麼精彩絕倫的舞蹈都眼花了,連聲大呼過癮。
錦戶也很滿意這兩名舞者,他手一招就有僕役抬著早就準備好的獎賞下去遞給他們。
一旁的團長連忙接了過去,誠惶誠恐的跪地謝賞。

錦戶高高在上的命令著跪在地下的兩人,“把你們的面具摘下來吧,我想看看能跳出如此驚人的舞蹈的人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戴著白面具的少年乖順地將它取了下來,面具底下是一張稚氣未脫的漂亮臉蛋,與方才霸氣的舞步迥異的氣質讓人很是意外。

看著同伴摘下了面具,戴著黑色面具的人卻猶疑不動。
“大人,小的不過是一名舞伶,我的臉並不如我的舞蹈精采,還是讓小的將面具留在臉上吧。”

錦戶根本不將他的拒絕看在眼裡,從主位上悠然地走了下來,“你若是不願意摘的話,就讓我來幫你吧。”
這種不合身份的舉動讓賓客與技藝團的人們只能瞠目結舌的看著,戴白面具的少年也悄悄地為自己的同伴擔心。
錦戶將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停在面具的邊緣上,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越是遮掩他就越好奇。

下一秒,面具被掀了開,露出了裡頭一張冷艷嫵媚的俊麗臉龐,那張臉即使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賓客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美人的姿容,技藝團的人卻同情的轉過頭去,因為他們親眼看到藩主世子的瞳仁中燃起的熊熊燄火,那是獵人對獵物勢在必得的眼神。

“你叫什麼名字?”錦戶亮手中還緊握著那個黑色的面具,他感到自己的興趣被眼前的人兒勾了起來。
美青年一反剛才的謙恭態度,眼神冷冽地回瞪著這個無禮的世子,不過基於尊卑的差異,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上田龍也。”

錦戶深深地望進了那雙黑檀色的雙眼中的傲然,輕鬆地笑了笑:“你剛剛表演得很好,可以退下了。”就將手中的面具還給他了。
龍也不敢相信錦戶居然這麼容易就放過他了,愣了半晌才叩首道謝。

技藝團退了出去,錦戶與賓客們重新開始享用筵宴,卻沒有人看出來錦戶掩藏在優雅微笑之後的狡詐。

所有人都以為方才的小插曲已經落幕,但是他怎麼可能放過這麼有趣的獵物?
前一刻佯裝的寬容只不過是做給其他人看的,他不會容許有任何不利於他的謠言傳到父親的耳裡。

至於在檯面下的動作他可是拿手的很,這個名叫上田龍也的舞伶是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技藝團借住的小寺廟外頭就有一片櫻花林,只是栽種的花種良莠不齊,所以即使是春季賞櫻,也很少有人會專誠跑到這間香火一點也不鼎盛的小廟來。

一開始,龍也以為自己聽到了春雨打落殘櫻的聲音,迷迷糊糊之間,才發現是睡在身旁的淳之介的鼾聲給吵醒的。

這間不算狹小的僧房裡,七零八落的躺著整個技藝團的人,龍也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生怕壓著了哪條胳膊哪條腿。

昨天晚上一場表演下來,眾人都累得疲憊不堪,尤其是最後擔綱壓軸的他和小和,不但跳完了整套從中國西域傳來的胡旋舞,最後還要被那個無聊的世子給捉弄,回到宿所後小和已經是精疲力盡了,就連他這個經驗老到的前輩也撐不下去,早知道就不要把新排練的胡旋舞當成表演節目之一了。

龍也跨過睡得跟死人一樣的仁和聖,步履輕盈地來到了小和身旁。和另外兩個睡相糟糕的男人相比,小和的睡姿明顯斯文許多,連睡覺都是一副乖巧的樣子,只有雙手緊緊地攢著根本不能禦寒的草蓆。

"喂,kazu…小和…"

被輕輕搖晃的小和睜著惺忪的大眼睛,恍惚地看著龍也。
"龍也前輩…?"

"嗯,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賞花?"龍也神秘地笑了笑,牽起了小和的手,兩個人的手心都沁涼沁涼的,握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

"賞花…?"小和乖巧地任由龍也將他拉出了房外,"前輩說的是廟門口的那一片花林嗎?"

"才不是呢,"龍也頑皮地吐了吐舌頭,"是我發現的秘密場所喔。"


兩人漫步走過斑駁的大殿前,剛巧碰到了正在掃地的僧人。僧侶只是漫不經心地朝他們點了點頭就繼續自己手邊的工作。

本來這種為了收取微薄的香油錢,而默許技藝團住宿的寺廟的紀律就不是很嚴謹,僧人看到他們這種俳優也只能假裝視而不見。

龍也趁僧人背過身的時候,偷偷地將他掛在樹枝上的外掛給扯了下來,拉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小和一路跑向後山。

"呼呼,那禿子竟然沒有發現,我還以為他要追過來了呢,嚇死我了。"跑了好長的一段路,龍也終於氣喘吁吁的放開了小和。

被他抓著一起逃跑的後輩困難地順了順氣,難以置信的問著:"吁…好累…前輩,你剛才在做什麼啊,怎麼忽然就…?"

"嘻嘻,賞櫻總要有個能墊在地上坐的布吧,我看這還挺適合的,反正那禿子裡頭穿了那麼多,借我們一件也不會怎麼樣。"

才說著,就有一陣涼颼颼的晨風掃了過來,龍也和小和趕忙地抓緊了身上僅有的一件單衣,不讓冷風灌了進去。

"說來說去,都是團長那個小氣巴拉的錢鬼,衣服也就這麼一件,吃也沒什麼好吃的,我看總有一天他會連我們都賣了去換錢。乾脆我們都去剃個大光頭出家算了,你看看剛才那肥禿子一副紅光滿面,他大腿上的肉居然是咱們加起來的兩倍,看樣子連當和尚都比在這技藝團裡頭好。"龍也恨恨地罵道,卻也莫可奈何,只能用僧袍把兩個人給緊緊裹住,希望能增加一點溫暖。

"前輩!"方才還冷得打哆嗦的小和,聲音突然變得很興奮,"前輩說的是那裡嗎?"

前方的櫻樹一株一株地分得頗開,在春日朝陽的映照下,卻一齊折耀出華美的光澤,粉色的櫻瓣被微風一掃就漫天繽紛的落在被朝露沾溼的草地上。

"嗯,漂亮吧?"龍也有點得意洋洋地向小和炫耀著,"昨天晚上散步的時候找到的。"

"咦,昨天?前輩你居然還有精力去散步啊,我都快累塌了呢。"

龍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辦法啊,被那個討厭的世子氣得睡不著,只好出來吹吹冷風囉。"

小和會意地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呢,那位大人……感覺很危險的樣子呢,前輩要小心一點啊。"

"放心放心~~~"龍也壓根不在意這個問題,"像他那種人,根本就是笨蛋一個,不足為懼。"

"是…是嗎?"小和半信半疑的看著自信滿滿的龍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此時,遠在大阪城內休憩的錦戶亮,很老套的打了一個噴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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