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9

「你為什麼不願殺了他?」

拉比沒有回答,帝奇又平靜的複述了一遍他的問題:「為什麼不殺他?」

他的平靜是覆蓋在熔炎上的一層薄冰,等到拉比再次沉默時,偽裝的淡然終於像怒焰一般的爆發。帝奇失去理智地扯起拉比的雙臂搖晃著,力量之大甚至讓被箝制著的拉比以為脆弱的手臂會被他從軀殼上活生生的扯下來。



「你已經被驅魔師染色了嗎?」男人的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困頓,「只不過是一個人類,你就不忍心下手了?」

「你並不是驅魔師,你是書人。」
「你只是為了紀錄才待在他們身邊,何苦勉強自己呢。」
「拉比,你不該對他們有一絲的眷戀,時間到時你自然會離開的。」

拉比聽著這些熟悉的不得了的勸誘,差點沒朝天翻個大白眼。這些從帝奇口中冒出來的話,跟他每天晚上告誡自己的簡直是一模一樣。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屬於教團、不屬於那些夥伴們,等到他紀錄完珍貴的資料時,自然會瀟灑的拍拍屁股走人,不落下一滴眼淚。

他不殺剛才那個男孩只是因為他不想殺,而不是為了無聊的同情心。

他想跟帝奇說你很吵閉嘴啦大叔,卻在下一秒被強硬的堵住了嘴唇,唔唔的呻吟聲從兩張嘴的空隙間流瀉而出。拉比這時候才想起他想挑釁的對象是個瘋狂的諾亞,對他互罵說不定會招來狠狠的報復,只是剛才一瞬間他頑劣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本性卻不小心失控了。

「拉比......」帝奇的眼神凝聚著一種瘋狂的力量,「你不要再惹我生氣了。」

他深色的肌膚傳來的熱度緊緊的包裹著拉比,不知為何他就是知道,眼前這個總是邪笑著的男人發怒了,怒意的來源卻不明不白。拉比被他擁抱著絲毫動彈不得,股間經過剛才的傷害還在流血,流淌出來的紅潤沾濕了大理石的地面,在呼吸間一股刺痛從神經傳至腦部。

拉比哆嗦著嘴唇,並不是因為恐懼,但是帝奇深沉的情緒卻傳染給他,讓他難以控制的打顫著。他突然明瞭帝奇要對他做出的懲罰,似乎兩人之間有什麼連結,讓他能夠預知那個男人下一步的動作。

果不其然,拉比才剛深吸一口氣,帝奇就利用鮮血的潤滑將自己的灼熱給深埋進他的體內,巨大的肉刃再度劃開了傷痕累累的腸壁,痛得讓拉比深深的蹙起了眉心,自由的雙手也狠狠的一拳打上了帝奇的胸口。但是諾亞的潛在力量卻不是現在虛弱的他所能比擬的,那一對拳頭才落在帝奇的肌膚上就立刻被抓住,重新制縛在帝奇的掌握中。

「說過了,不要再惹我生氣。」他一點一點的用犬齒撕開拉比頸間的血管,一瞬間整排潔白的齒間都染上了猙獰的色調。

隨著奔騰而出的鮮血,拉比的意識逐漸飄遠,他甚至能感受到痛處在一絲一絲的抽離他的神經。在昏迷前一秒,他只看見帝奇宛若惡魔般,用沾染著血肉的利齒啃咬著他的嘴角,像是要將他給拆吃入腹一般邪惡的揚起眼角看著他。

不知為何,在那麼一秒之間,他覺得帝奇的眼神......
居然帶有那麼一點悲傷的色彩。


Ch.10

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實在太丟臉,拉比醒來之後發誓若能逃出去決不跟亞連那個腹黑的小子說,以免被嘲笑到死。他坐起身來覺得頭還有一點發昏,但是四肢俱被從鐵鍊和皮繩上放了下來,帝奇擁著他光裸的身子斜倚靠在聖壇前,不知在沉思著什麼。

那塗抹在那雙燦金驕縱的眸中的悲悽色澤已經散去,剩下的是一點點的倦怠以及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看到拉比恢復意識之後只是淡淡的朝他笑了一下,溫柔的將他的紅髮從額頭上撥弄開來。

「黎明之後,你就可以走了。」帝奇如是說道,眼神平靜似水。

拉比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帝奇,隔了半晌他才緩慢的伸出手在自己臉上啪了一掌,覺得臉頰刺痛之後才再捏了捏帝奇的大腿,看那個男人也露出吃痛的表情才大喜過望。既然他不是在作夢,帝奇說這話的時候也很清醒,那這就是真的了。

「真的要放我走?賴皮的是小狗,說謊的是混帳,你可不能耍賴。」他現在覺得帝奇雖然邪惡不可饒恕,但是若他們兩個哪天在戰場上相遇時,他會因為今天的事給這傢伙一個全屍的。

帝奇暢意的笑著,寵溺的揉亂了拉比的髮束。他輕聲說道:「你是書人,我想讓你自由自在的紀錄你喜歡的歷史,回黑教團去吧。」他低醇的嗓音在冷靜溫柔時聽起來格外的像一曲催眠小調,拉比聽了不由得有些迷惘。

拉比想,這個男人說起話來好像自己是個天大的好人,連他都快要被這人的柔情似水給說服了。但是拉比眼光一轉,看見方才約瑟克被活生生攫抓出來的心臟還棄置在一邊,立時告訴自己不要心軟或感激他所做的一切。

透過彩繪玻璃隱約看見天際已經展露一線光輝,帝奇將拉比給從自己腿上抱開,小心翼翼的放在祭壇上,他將一件件從約瑟克身上剝下來的衣褲往拉比身上套,因為原先將他擄來時穿的一身驅魔師制服已經殘碎不堪,所以拉比對於穿死人的衣服也沒法抱怨什麼了。

「喂,帝奇……」既然都要離開了,拉比也沒什麼好顧忌的,於是放膽問道:「我還是想不通,你抓我來,又不殺我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男人怔忡著,默默的幫拉比把雜亂的髮尾給梳理好後,安靜的平視著屏息等待答案的拉比。他明明什麼也沒回答,卻又像是什麼都回答了,拉比咀嚼著他的沉默,心中百味雜陳。他其實想的透徹,故意這麼問只是來試探試探帝奇的,現在卻覺淂這麼問未免太過殘忍。

「哎,我該走了。」拉比看氣氛有些沉滯,終於禁受不住這種壓力,就推開帝奇還在幫他打領帶的手,決斷的將兩人的距離拉出一公尺遠。

帝奇沒有攔他,只是將倚在牆邊的槌子拿一塊布包住了,再遞至拉比的手上。那掌心的熱度是那麼的滾燙,拉比被他一握不由得感到一陣彆扭,他差點就忘記這個混蛋幾個鐘頭前才強暴過他,還害他貧血昏倒。剛才還因為被釋放的狂喜而忘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慘劇,現在肌膚交觸就又突然想起那人的殘酷,但是即使怨恨,卻依然覺得有些憐憫這個男人的孤獨。

種種的情緒交錯著,拉比煩躁的搔了搔頭,他真是不會應付這種情況,怎麼樣的安慰都會顯得笨拙而虛偽。最後他只是揚起縮成中等尺寸的槌子朝帝奇揮了揮手以示告別。

教堂門口的結界不知何時被帝奇解開了,拉比毫無障礙的跨出那一小步,清早的晨曦柔和的灑在他的眼瞼上,揮染出一道耀眼的殘光。

他回過頭去,帝奇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拉比卻聽不清他說的任何一個字,於是毅然決然的掉頭離去。涼爽的徐風拂去了他多天來的鬱悶,拉比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現在彷彿沒有什麼事能纏繞在他心頭,一切都回歸原樣。

帝奇微笑著望向拉比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般的重複了方才拉比沒聽清楚的那句話,他歛起原本沉靜的表情,那抹讓人膽寒的壞笑再次浮現。

「小兔子,我等你跪著回來找我。」


Ch.11

拉比踏出教堂的腳步原本輕盈無比,但是當他毫不停歇的在街頭走了三個小時以後,本來被囚禁了十幾天,虛弱瘦削的像片薄紙的身體再也受不了疲勞,他只好在路邊蹲下來,把縮成一般大小的槌子給掏出懷中,打算一路用槌子飛回黑教團。

他深吸了口氣,正打算找個好地方來當支撐點時,卻突然發現手感有些怪異。他甩了甩手,那股奇異的感覺卻一直黏著他的掌心,絲毫不退。他張開手掌一看,赫然看見嫩白的手心處有一枚逆十字。由指尖一路竄入心臟的違和感黏膩膩的,拉比嘗試發動力量,但隨即而來的只有一股讓人麻木的鈍痛。

他默默的佇立在街角,清晨的行人零零散散的經過他身旁,沒有一個人對於這個狀似落魄的青年抱持任何一絲興趣。拉比心想,他早該知道帝奇不可能這麼好心的放他回去。失去力量以後,他曾身為一個驅魔師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了,連同自尊也隨著神使的榮耀一同殞落,像這樣子的人帝奇放在身邊恐怕也只覺得礙眼。

「可惡!」拉比閉上雙眼煩躁的踢著牆壁出氣,他之前居然還在心裡偷偷感謝過帝奇放他自由,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笨。

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到黑教團,說不定科穆伊對於能夠幫他解釋,他和Innocence之間的同步率為何無緣無故失調,總不會只因自己被諾亞一族綁架了個幾天,神就這麼輕易的背棄他吧?

他越想越氣,腳下的步伐也越走越急,原本漫長不堪的路途居然在他健步如飛之下不知不覺就縮短許多,等到拉比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立在黑教團本部的山下了。

本來用槌子一下就能飛越的徑途如今看來泥濘難行,拉比想了想,還是決定咬咬牙爬上去,不然等到教團內部人士注意到山腳下有個人恐怕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正當他打算撥開入口處的荊棘叢時,身後卻傳來一個有些稚氣的男聲,伴隨著聲音而到來的是一隻金色的魔偶,呼溜溜的在他身旁打轉。

「拉比?」魔偶被聲音的主人迅速的納入懷中,少年彷彿不可置信似的,再度用拔高的聲音詢問了一次:「是拉比嗎!」

還沒來得及等到回答,少年一下子就繞到拉比面前,激動的將手裡捧著的一堆大小盒子網地上一扔,再也沒有懷疑的把比他頎長許多的青年給抱個滿懷,緊密的軀體間連一絲空隙也沒有。

「我以為那個混帳諾亞......我以為他把你給殺了。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拉比......我和大家都很想你。」

拉比突然覺得一陣鼻酸,哽咽的拍了拍少年的白髮說道:「亞連......笨蛋,別抱這麼緊......」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推拒亞連的擁抱,這種家人似的溫暖歡迎正是此刻傷痕累累的他所需要的。即使習慣將軟弱的表情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他也依舊會感覺到心痛、難堪種種負面的情緒,這幾天的折磨對拉比來說實在是身心俱疲。

他現在只想好好的爬回他在黑教團裡頭的那個房間的床上睡上一覺。什麼對惡魔之戰、什麼諾亞,他都要暫時忘卻,最好連帝奇曾經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都能一併拋棄。

「喂,亞連,小洛有跟你出來嗎?他吸了惡魔之血後的腳程挺快的,方便的話......麻煩他帶我上山去好嗎?」他實在是累的頭重腳輕,再繼續吹著冷颼颼的山風下去,恐怕體力透支的他會一頭栽進亞連的懷裡。

亞連被他這麼一請求,突然從發現他的狂喜中驚醒過來,有些狐疑的打量著拉比說道:「你的伸縮槌子不是挺好用的嗎,爲什麼不用那個?」

他銳利的目光差點讓拉比傾吐出所有的經過,但是剩餘的理智卻讓他收住了舌頭。若是被亞連,或者是被教團內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經歷過的種種羞辱,他們對待他的態度還能如現在一般親暱嗎?

以往對人性的不信任迅速閃過腦海,拉比最後只能苦笑著,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一切......說來話長啊。」


Ch.12

亞連退後一步仔細的端詳著拉比,那個紅髮的青年笑的那麼苦悶,讓他實在沒有勇氣去追根究底。最後只好聽從拉比的請求,將柯洛利給抓過來帶他上去,亞連自己隨後也跟在他們的後方。

柯洛利剛出完任務回來,嘴邊沾滿惡魔血液的他腳程奇快,一下子就回到了黑教團,從魔偶接到亞連傳來的消息的科穆伊急忙踏著一雙夾腳拖鞋迎了上來,從散亂在額間的黑髮底下看的出來他的憔悴,拉比在迎向他的目光時回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回來了。」簡潔,明瞭。但是這一句話裡頭卻蘊含著他回憶裡頭的樁刺,怎麼樣也拔不去。回來了並不代表他就能夠將所有發生過的事拋諸在腦後,那雙綠眸中其實有些恐懼等會兒被細細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科穆伊還來不及將關切說出口,就沉默的將瘦骨嶙峋的拉比用雙手給環住,似乎是在用擁抱的觸感去確認這個人現在正真真切切的站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一個虛幻的夢影。拉比失蹤的這幾日將近有三成以上的驅魔師殉職,個個身上都有被諾亞一族和惡魔殘殺的痕跡,他本來已經不對眼前的人的生存抱任何希望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足足高了他一個頭的科穆伊這麼關切的摟抱著,拉比不禁覺得有點彆扭,只好湊到科穆伊的耳邊悄悄的說了一句話,男人果然臉色大變的放開了他,轉而將銳利的目光湊向拉比的掌心。

「你跟我來,其他人回去各自的崗位。」

他領著拉比往實驗室走去,一路上看見拉比的人都紛紛驚訝的朝他打招呼,科穆伊的臉色卻十分的凝重,讓一向嘻皮笑臉的拉比也嚴肅了起來,只是朝那些友善的人們點了點頭。

到了科穆伊的專屬研究室時,那個男人急忙將拉比給按在座位上,迅速的審視他手心處的逆十字傷痕,那血色的痕跡居然有緩慢擴散的跡象,正一點一點的往拉比的指尖竄去。

「這究竟是什麼?」科穆伊在書架上匆匆的翻閱著資料,他從未看過這種詭異的案例,明明沒有遭到降咎的驅魔師卻無法發動Innocence,這莫非是這個十字架的詛咒?

拉比苦笑道:「我還等著你來告訴我呢,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就對了。」

他看科穆伊一時半刻也無法給他解答,於是一邊慵懶的坐在座椅上伸了個大懶腰,一邊打著呵欠說著:「我累死了,現在一定要去洗個澡睡覺。剛才亞連跟我說老頭去出任務了,那房間我就一個人獨享啦。」

科穆伊還兀自埋首在書堆中,只是揮了揮手讓他明天再來報到,就好心的放他一個人自由去了。拉比拖著疲憊的雙足緩緩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他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好好的睡過覺了。

被帝奇囚禁的日子裡,每天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黎明是那個變態降臨的時間,夜晚時他倚著祭壇聽見街道上無數的廝殺聲和慘叫,知道那是驅魔師和惡魔的慘烈戰局更是不可能睡的著。

方才被柯洛利背在背脊上急騁時還被他取笑說怎麼瘦的那麼厲害,柯洛利當然不可能知道拉比沒有一天能夠安睡,而飲食更是只有一點麵包和牛奶,多了他也不敢下嚥,因為若是食量變大,帝奇強迫幫他浣腸的次數也要加多。

拉比終於踏進那個充滿著書本嘲味的房間,迎面撲來的氣息讓他忍不住有種想撲上床跳個兩下的衝動,剛好現在書翁也不在,拉比正好可以在房間裡好好的撒潑,也不用顧及其他人的眼光。

他迫不及待的將身上的破爛衣物給褪下來隨意丟棄在地上,扯過衣櫃上的大浴巾就抄捷徑一溜煙的跑到公共大浴池去,反正這條祕徑只有他知道,路上不會遇到其他人,他自然也就不在乎自己的半裸狀態。

他幾乎是用一流跳水的姿勢往池中躍去,肌膚終於能接觸到溫熱水液的感覺好的讓他想哭,現在才知道能夠每天洗澡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水面被他這麼一攪,頓時飛濺起無數的水花,在煙霧繚繞間突然傳出一道不悅的聲音。

「混帳,搞什麼鬼!」

那個低沉又有點焦躁的嗓音聽起來像是隔了層霧,又有點像是被氤氳的水氣給弄得模糊,但是不管怎麼說,拉比還是不會錯認那個聲音。

他有些尷尬的用手擺動身體,悠悠的遊到了那個聲音的主人身邊,蒸騰的霧氣間看不清楚那人的輪廓,不過拉比卻準確無誤的握緊了他的手,輕輕的嘆息著。

「阿優,是我……我還活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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