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時針的愛》


  雨滴淅瀝淅瀝的,許久沒乾淨過的天空被漫天烏雲遮蓋住,顯得更髒了,柏油路上有著車輪輾過水坑的聲音,撲騰撲騰的好不煩人,無論怎麼拉上窗簾,闔起窗戶,雨聲依舊吵得讓雲雀睡不著,他從接待室的沙發上猛地坐起身,沒睡飽導致睜開眼時一陣心煩意亂,恨不得找些什麼來發洩一下。
  九月中旬,這種莫名其妙下起的小雨既沒威力也不持久,約莫一會兒就放晴了,但是從細小的雨絲中卻能感受到秋冬的寒瑟,單薄的制服外套很快就不夠擋風,雲雀默默想著,或許該從衣櫃中拿出冬季的長袖制服了。
  因為正在想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導致臉部表情過度鬆懈,所以當窗外突然傳出碰的好大一聲巨響時,雲雀承認自己此刻的臉一定顯得相當可笑,他定了定神,將細長的眉毛一挑,探頭往外看去。


  從這個角度看不清楚輪廓的男人正懊惱地從鮮豔的跑車中爬出來,車頭陷入了學校的牆中,從烤漆看來這輛車還十分嶄新,不過引擎蓋上正冒著縷縷白煙,慘不忍睹還不足以形容他的狀況,男人轉過頭來,額角上淌著刺目的赤紅,他狼狽地扳著形狀扭曲的車門,身體搖搖欲墜。
  雲雀嘖了一聲,惡狠狠地,將手邊的一根棒狀物隨手朝底下拋去,直直飛往車身,男人還沒注意到,身後又傳來震耳欲聾的玻璃碎裂聲,穿透車窗防彈玻璃的是一根雲雀早上從違規的學生手上沒收的木棍,男人震驚地回過頭,原本就流著血的額頭上又泌出一滴劫後餘生的冷汗,汗水裡頭的鹽分刺激到傷口,他不由得齜牙裂嘴地嚷著痛。

  「太過分了吧,雲雀學長。」男人如此說道,朝他揚起了一抹陽光的微笑。
  雲雀瞇起雙眼,他差點忘了,這個世界都亂了套。
  幾個月以前,那個該死的十年火箭筒在被摔了無數次之後,終於發生一次性的爆發大故障,除了時間轉軸上的錯亂以外,該出現的不該出現的也同時現身在這個時代。
  就像現在這樣。

  「雲雀學長,學校的車道太小了,我會負責修好的!」很明顯與學校格格不入的黑髮男人不好意思地揚了揚手,背後扛著一袋專用的球具。
  十年後的山本與以前的他並沒有太多差異。
  在他身後探出頭來的銀髮男人一臉不耐煩,對於重回母校的這回事很不以為然,他的長相端正俊美,若是笑一笑會更好看,他彷彿像是想轉頭就走,不過緊跟在後頭爬出車廂的小個子青年卻阻止了他的行動。
  「獄寺君,我們今天的目的是來找這個時代的里包恩,還有山本啊,開車請務必小心,日本的停車位很狹窄的。」
  獄寺恭敬地應了一聲,斜目瞪了山本一眼。

  雲雀凝聚住焦點,在這些陌生來客出現在並盛之後的幾天內,他作為關係人之一,也略微聽聞突發的狀況,總的說來就是在時空混亂之中,一群從十年後來的黑手黨突然在並盛現身,而且五分鐘過後還繼續卡在這個時代之中,只有少數例外,雲雀與里包恩是彭哥列家族裡唯二兩個沒被十年後火箭筒波及到的人,因此雲雀還是好端端的在他的並盛中學當唯我獨尊的風紀委員,里包恩也依然維持嬰兒的模樣。

  爬上接待室的澤田與獄寺,還有留在底下,煩惱該怎麼修復牆上大洞與安撫待在教室裡飽受驚嚇的學生的山本,在雲雀眼中看來十分滄桑,不過起碼比十年前的他們來得成熟穩重許多。
  既然是與小嬰兒有關的,雲雀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他向來對里包恩的強悍很感興趣,在這種時候借他們一間教室討論順便做個人情也好,不過午覺時被驚擾的後果則需要有人來擔。
  雲雀走下樓去,順手將山本那台租來的新車打了個大洞用來洩憤,睡眠不足讓他的火氣迅速上升許多,雲雀決定翹掉整個下午的課,這對愛校的他來說格外難得,平常就算不上課,他也會待在學校東走走西逛逛。
  不過目前有更吸引人的東西,在家裡等著他。

  
  雲雀在外頭租賃的公寓離學校只有幾步之遙,他踏出電梯後,打開公寓的門鎖,單調的室內設計,灰白的牆刷,客廳裡擺著電視與小套的沙發,再加上窗邊的觀葉植物,也頗有住家的味道,雲雀定定地看著在沙發上酣睡的人,背影的輪廓有點略嫌纖細,修長的手腳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身軀,像是連睡夢中都沒有安全感一般。
  他微笑了,冷冷的,壞心的笑。

  十年火箭筒帶來的人之中沒有十年後迪諾的身影,聽那些人的描述,十年後的他是個與現在相比毫不遜色的美男子,金色的半捲長髮隨風飄逸間能演繹出最完美的首領姿態,任由誰也無法比擬的睿智男人,與這個時代中迷迷糊糊又有時強悍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若有機會,雲雀真想與那樣的人挑戰看看,不過那神奇的武器又為他帶來一次更為衝擊的驚奇,目前被發現的例外除了他與里包恩以外,還有另一個人,正可憐兮兮地縮在他的沙發上。

  那是十四歲的迪諾。
  他的出現完全在意料之外,也是唯一從過去來到現代的案例,雲雀一步步逼近睡得正熟的少年,那是一具很瘦弱的骨架,介於少年與未脫奶味的男孩之間,彷彿一碰就碎,與雲雀曾看過的迪諾迥然不同,臉卻長得很天真,有點像雲雀喜歡的小動物般純淨可愛。
  里包恩把一臉驚惶的的少年推到他身邊,要他暫為照顧一下時不知道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不過雲雀從初時嫌麻煩,到後期發現這跟照顧雲豆也沒兩樣,漸漸發展出奇妙的樂趣來。
  這讓他不禁想為故障的十年後火箭筒喝采。

  雲雀走近幾步,將半睡半醒間的迪諾給搖醒,迷糊間的少年還穿著學校的秋季制服,臉上有幾道擦傷的痕跡,露出的細弱手肘也被OK繃占據了大半,稚氣未脫的臉上鑲著一雙渾圓的大眼睛,為清秀的長相增添了幾分青澀的韻味。
  「啊,恭彌,回來了。」迪諾在與他相處了幾天之後,已經混熟了,也沒有當初那種摸不著方向的恐慌,他笑著朝雲雀打招呼,不過日語還不十分流利的句子斷斷續續的,勉強將幾個單字拼湊起來。

  「嗯,學校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來了。」撇去澤田他們將校舍的牆壁撞出一個大洞以外,的確沒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不過那些傢伙既然說要賠償,那可得好好剝削一番,雲雀暗暗想道,「我要熱飯來吃,你要嗎?」
  「要!味噌湯、白飯、燉肉……」
  「停,我知道了。」雲雀打斷了他看起來還要繼續細數下去的打算,畢竟早就知道那個男人的飲食習慣,若真的要準備起來也不太費事。

  他熟練地走進廚房,獨住幾年下來讓雲雀的廚藝不好不壞,能做出勉強滿足一般人舌頭的食物,平日他雖然都從商店街叫外賣來果腹,不過偶爾也想吃吃家庭料理。
  十來分鐘之後,雲雀就端著迪諾方才指名的午餐上桌,餓了大半天的少年歡呼一聲,樂顛顛地跑過來端坐好,拿著不甚習慣的筷子在碗裡戳戳夾夾的,笨拙的動作將飯粒與菜葉掉了滿桌,狼狽一陣的結果也沒吃到幾粒米。

  「算了,我來幫你。」
  「這……這只是因為、我不習慣,東方的餐具。」迪諾脹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道。
  「三天前你也是這麼說的,張嘴。」雲雀涼薄地睨了他一眼,他並不嫌棄這麻煩的工作,對雲雀來說幫寵物進食也是一件該盡的義務,而小隻的迪諾就像是天竺鼠一般,連無辜的溫潤眼神都很相似。
  而要不是怕被雲豆一口吞吃入腹,雲雀早就想養一隻天竺鼠了。

  飯後,雲雀一如往常地,在沙發上看無聊的節目看到打起瞌睡來。
  很難想像外表威風凜凜的他會有這麼老頭般的癖好,大白天也睡得很熟,迪諾悄悄從餐桌上跳了下來,他早就被雲雀給餵飽了,吃撐的後果就是胃脹得有些不舒服,也開始頭重腳輕,想睡覺了。
  他正打算縮回沙發上,跟雲雀一起享受這午後難得的寧靜時光,卻咕咚一聲從桌子邊摔到地上,又一路滾啊滾地到了雲雀腳邊,睡眠很淺的少年猛然睜開眼,往下瞧時就看見一張疼得快哭出來的小臉,朝上仰望著,想忍住眼淚又徒勞無功。
  該怎麼說呢,實在是讓人不禁想拍拍他的頭,如果十年後的迪諾也長著這麼一張臉的話,雲雀肯定會對他稍微好一點。

  「……果然啊,還是跟未來的你一樣蠢。」雲雀只是莫可奈何地說道,迪諾的最大致命傷也就是這個。
  但這話題卻勾起了迪諾的興趣,他趴在雲雀身前,好奇地問著在這個時代的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有沒有很大變化,性格是什麼,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雲雀靜下心來想了想他的問題,這些問題都很簡單,與迪諾相處過一段時間就會曉得,男人雖然笨拙,不過待人卻有種陽光般的爽朗,與淺笑中的溫柔,和現在眼前這個小傢伙很像,起碼氣質上都有那種淡淡的光采,什麼都遮掩不住那與生俱來的氣質,雖然經過十年的蛻變,迪諾成熟了許多,不過彎起眼笑著的時候依然有一抹稚氣,像小孩子般可愛。

  性格也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雖然是黑手黨這麼不名譽的職業,不過看男人當得也不壞,據說被當地人所愛戴,是個像大哥哥一樣的首領,平日即使有點迷糊,遇上事時還是很精明幹練。
  當然,打死雲雀他也不可能當著小迪諾的面稱讚未來的他,於是雲雀只是抿著唇,裝作愛理不理的模樣。

  至於喜歡什麼類型的對象──
  想也不用想,當然是他,不過關於這一點,雲雀也不打算照實說,免得汙染了小孩子純潔的耳朵,但話雖如此,平常看慣了迪諾的成人姿態的雲雀卻沒想清楚,其實他與十四歲的迪諾也不過相差一歲而已。

  迪諾看他不回答,有些無趣地別過頭去,自顧自地玩起沙發上的絨毛,其實他早就知道了雲雀和長大的自己是什麼關係,才剛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里包恩就與搞不清楚狀況的他說了個清楚,內容之鉅細靡遺,直叫迪諾聽得臉紅心跳,不敢想像未來的自己居然沒用到被一個小自己許多歲的少年壓在身下。
  好吧,他該承認,第一眼看到雲雀恭彌的時候,雖然有點懼怕他那不懷好意的豔麗冷笑,不過卻沒有辦法討厭這個人,本來死也不想正視他與雲雀的聯繫,但幾日的相處下來,他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人,雖然嘴巴毒了點,愛錢了點,壞心眼了點,起碼在對待自己時還不算太差。
  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一點點寵愛(因為人家把你看作是黃金鼠一般的小寵物……),叫人抵抗不住,會不禁興起與他撒嬌的心情。

  他輕輕湊到雲雀身旁,趁機拉住了對方的手,兩人之間的距離也靠得越來越近,雲雀莫名其妙望著朝他露出曖昧微笑的小東西,主動親近是不討人厭,不過……難道這年頭的小孩子都這麼開放,懂得主動誘惑大人了嗎?
  雲雀默默想道,又忘記他自己才是那個最開放最最危險的十五歲國中生,人都拐上床吃乾抹淨了不知道多少回,當然也是那個當大人的太不爭氣,所有英姿到了私下就盡成了被拆吃入腹的拙樣,救也救不回來。
  小迪諾輕笑著將手放在雲雀的大腿上,他心裡打著的如意算盤是趁雲雀對他沒有戒心時,偷偷扳回一城,畢竟是黑手黨學校訓練出來的,總也會使點小伎倆,雖然見不得光,但只要能挽回一點男人的尊嚴也好。

  這麼想著想著,迪諾粉嫩的唇幾乎要湊到雲雀的耳邊,他呢喃著:「恭彌……我想要你──」 想要你躺下這句話還沒說完整,突然砰地一聲,又有一股白煙掀起,瀰漫了迪諾斜坐著的位置。
  那句火熱朝天的誘惑還來不及達到效果,元兇就消失在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摸不著頭腦,滿臉愕然又措手不及的男人,呆呆地與雲雀凌厲的鳳眼對視了好一陣子。
  「啊,我回來了……?」他原本以為自己要在十年前待上一輩子了,迪諾驚魂未定地想著,那時五分鐘剛過他就猜到一定是十年後火箭筒又出了什麼問題。
  他還在過去碰到了許多懷念的人,包括他早已過世的父親,感覺十分親切,唯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覺得以前的情誼是多麼寶貴,失去了就不再重來。
  迪諾用一種充滿溫厚情感的眼光望著雲雀,不過對方顯然並不很領情。
  
  莫名其妙地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出現的男人,看在雲雀眼中簡直就是主動送上門來消氣的目標,迪諾離開的這幾天他也沒輕鬆過,既想著他在過去會不會碰上什麼解決不了的大事,又要分神照顧小迪諾,免得他以後性格長歪了自己還得受氣。
  也或許雲雀只是在找藉口炮製迪諾而已。
  「難道你期待我跟你說歡迎回來嗎?」少年的臉色不善,剛被撩撥起的那點東西還沒消散,正吊得他難受。
  迪諾傻笑了下,尷尬地不知該說什麼,感覺已經許久未見,不過雲雀還是絲毫不留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分鐘,看得連迪諾都開始不自在了起來。

  「嗯,果然還是小時候的你比較討人喜歡。」雲雀終於發話,冷冷地仰視剛從煙霧間冒出的男人,對於那顯而易見的身高差距有點不悅,「而且可愛多了。」
  「咦,指的是十年前的我嗎?那時候哪裡可愛了,明明就是笨得要死的臭小鬼!」
  因為以前的自己而鬧彆扭地毀謗自身的名聲,實在是相當不明智的舉動,但迪諾才剛七葷八素地被甩到過去再跑回來,還得跟健在的父親解釋加百羅涅現在的營運狀況,也難怪說出來的話沒有多少邏輯可言。
  「比較乖。」
  「但是,我現在也很乖啊!」迪諾沉聲抗議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

  「喔,是嗎?我可看不出來。」雲雀冷笑著,將成人的迪諾狠狠制住,「你要怎麼證明呢?」
  「呃……嗯……不好意思,我不想證明了……」男人的臉色瞬間發青。
  「已經,太遲了。」
  朝他逼近的少年的表情很猙獰,興許是因為剛剛丟失乖巧的小傢伙,興許是因為已經憋忍很久的慾望,總之,今天回來的不是時機的迪諾,將會親身體會到幼年的他挑起的火。
  事後他還牢牢記著,十年前在相同地方,幼小的他想主動親吻少年,而雲雀竟有著難得的溫柔,雖然沒有反攻成功,而且長大的他剛回來就被壓得死死的,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Fin.


那啥......由於期中考將近,俺要閉關一周去(咦)
其實更新還是可能會的(偶爾會手癢?)
只是所有留言都要等到下周二以後才能回覆了,真是不好意思Q\\\\\\\Q
要閒聊或有感想還是大歡迎,我會在閉關期間偷偷爬來看再滾回去讀書的XD
要真正不開小電好難呀嘎(喂)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XDSDH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