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的夜晚鬧得簡直不像話,身上只揣著幾枚銅錢的醉漢與不惜萬金以求佳人顧的貴族,什麼樣的人都有,但在大街上隨處亂竄的大多是男人,女人都千嬌百媚地待在格子裡,顧盼生姿,彩紙扎的燈籠將她們的姿色襯托得多出了幾分,連平庸的女人在昏黃的燈下都顯得格外豔麗。
臥駒閣在主要街道的左側,數層樓的木造樓宇氣派地矗立著,斜飛的屋簷整整齊齊掛起寶藍色的燈籠,鏤空的部分挑出了一朵雲的形狀,整個燈籠被燭火映得忽紅忽紫,搖曳不定。
拜若眾與歌舞伎風行之便,像臥駒閣這般的陰間茶屋生意並不比其餘的遊廓差,男妓的地位卻相對低下,同樣身分的少年在街上遇見了遊女還得鞠躬讓行。
雲雀刻意避開了人潮絡繹不絕的正門,往後頭繞去,側門的看守一見到是老闆,立刻開了平時一向拴緊的木門,讓雲雀順利進去。
他扛回來的人沒死沒廢,看上去除了臉上肘上的擦傷以外,其餘的血都不屬於他的,但高大的身材卻讓雲雀揹得有點不耐煩,一進到茶屋裡,他立刻將人給丟在地上,如同一個無足輕重的包袱,男人也沒喊痛,眨了眨那雙深邃的眸子。
他看上去明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還能自在地撇唇一笑,倒是周圍的華服少年們驚呼了一聲。
「雲雀大人,您怎麼帶回了這麼個怪模怪樣的人!」
「啊呀,這人髒死了。」
反應不一,不過雲雀在路上亂撿東西回來的事已經不是頭一回,所以眾人的大驚小怪過了一會兒就平息下來了。
現任的頭牌也是雲雀在路上找到的,縱然因為資歷淺與惡劣的脾氣,離爬上花魁的地位還差上那麼一點,也算是姿色絕豔,難得一見的美人了。
不過這髒兮兮的男人再怎麼看,也與美少年搭不上邊,眾人發現他身上有血,又是一陣驚叫,雲雀被這些介於變聲與童嗓之間不高不低的叫聲吵得煩了,一豎眉便將他們全都趕回去幹活兒。
這些人哪裡知道,在他將男人撿回來時,還在他身邊發現了一柄武士慣用的長刀,吉原為了怕惹事生非,是禁刀的,雲雀便將那柄都砍出缺口來的刀丟進了溝渠裡,看上去這夷人不可能是武士,若說是非法居留的浪人,那就有幾分相像了。
在培理率黑船來航事件後,原本在鎖國政策下封閉的江戶子對夷人是又懼又怕,尤其是街上亂竄的那些金髮碧眼的荷蘭人,更是招惹一般民眾的反感。
雲雀用濕布幫男人擦了擦臉,對方那雙在夜中顯得魅惑朦朧的眸子一到了燈火通明的茶屋裡,就炯炯有神地發著光,倒不是什麼威脅人的殺意,一閃一閃的,彷彿如夜裡星空,不知道藏了多少話在心中。
開飯是開在雲雀自己的房間裡,身為臥駒閣的經營者,他的房間裡塞滿了各式帳本,另外正中央擺放了一柄未開鞘的武士刀,與一對拐子,刀鞘裹滿碎爛的金箔與珠翠,在明擺著寫了禁刀令的吉原裡,即使是這擺設意味多過於實用的刀也算對於幕府的一種挑釁。
雲雀將身前放著的食具擺到男人身前,冷言道:「吃吧。」
那人也不客氣,看來餓了許久,咀嚼的模樣雖然不粗魯,不過用不慣筷子的手最後還是直接將吃食拈起來一口吞下,雲雀皺了皺鼻頭,這人長得還不差,夷人的金髮也是個稀奇的賣點,但是與尋歡客會喜歡的柔美嬌弱的類型天差地遠,光看這吃相與悠然自得的氣度就知道,是匹不好馴服的悍馬。
或許這次撿回了個虧本買賣,雲雀暗自咐道,不過事已如此,可不能便宜了這男人。
「喂,你不是荷蘭人吧?」雲雀突然開口,如果是現在於幕府有著龐大影響力的荷蘭人,那可就真的是撿了個麻煩回來,「叫什麼名字?」
「我?當然不是,我是從義大利來的,不過跳上的船倒是荷蘭商艦。」
「是嗎──義大利啊。」雲雀拖長了尾音,含混地說道。
他當然不知道義大利在什麼地方,其實就連荷蘭的地理位置也少有人會去深究,那時期的夷人在他們心中與海上來的異邦劃上了絕對的等號。
「至於名字,嗯……就叫我迪諾吧。」男人的笑容絕不能用嫣然一笑來形容,但是極為爽朗,如同黑夜裡綻開的一抹炫目的七彩煙花。
雲雀一怔,不知為何,他在這瞬間突然覺得這個男人能賣得出好價錢,在這時雲雀還不曉得這是對迪諾的最高讚揚,只認清了他的商品價值。
TBC......
第一章的部分稍微做了點修改,之後上網與去圖書館查了點參考資料,幕府接近末期時是禁止武士出入吉原的,所以上一章在寫的時候有bug(汗)
是說,如果要分做白迪諾與黑迪諾的話,獨獵裡頭是白迪諾,臥駒閣與兩生花裡頭的八成就是黑迪諾|||(考試前喜歡重口味的東西=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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